民族民粹主義筆記（二）

中國維族有一千萬左右, 加埋新疆的回教民族合共一千五百萬人吧, 即是平均每家都有人關進勞改營, 那應該人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才合理

夏菽 18.9.2025

月前去了新疆旅行, 回來有些衝動去瞭解新疆的民族問題。零碎地看了一些資料, 但未有時間整理, 因為要看Eva 的 National Populism 而擱置。書看完後, 匆匆寫了筆記, 便回頭思考新疆。覺得有些問題, 與 Eva 所講的 National Populism有可比較的地方。

先從一件事說起。2009年7月, 烏魯木齊發生維族騷亂, 維族先是和平示威, 後演變成騷亂及鎮壓（或鎮壓而騷亂）。一些維族衝入漢人區, 焚燒商店、毆打漢人, 造成大量傷亡。

軍隊平息騷亂後兩天, 憤怒的漢人上街, 向維族報復, 又做成不知多少人傷亡。據說一些制服人員亦脫下制服加入民眾行列, 他們說, 政府沒法保護我們, 就讓我們自己動手。

不足一個月後, 又發生眾多漢人在街上被針筒刺傷事件, 人心浮亂, 數萬漢人示威, 要求新疆書記王樂泉下台。（後調離新疆）

追本溯源, 事件起於6月廣東韶關一間港資玩具廠漢維兩族集體毆鬥事件, 兩名維族工人死亡, 過百人受傷。根據漢族工人說法, 兩名漢族婦女被維族工人強姦, 漢族工人找維族工人算帳, 發生打鬥。

事後政府表示, 強姦事件純屬謠傳, 並逮捕了一名在網上發佈假消息的人。

消息傳到烏魯木齊, 據一名維族婦女說, 人們聽到的消息是有兩名維族婦女被漢族工人強姦, 維族工人向漢族工人追究, 結果兩名維族工人被漢人打死。而政府掩飾事件, 所以烏魯木齊有維族大學生示威, 要求政府追究兇手。

同樣地, 漢人也不相信政府的說法, 他們肯定有漢人婦女被強姦, 只是政府偏袒少數民族不去追究。

為何漢人和維族都不相信政府, 認為政府偏袒對方呢？

自從內地一些城市工業化後, 不少維族到內地城市打工、經商, 一些維族參與非法勾當, 與本地人產生矛盾。而政府一向為安撫少數民族, 不特給予生育、上大學名額等優惠, 對犯事的少數民族（除涉及國安外）, 往往息事寧人, 引起漢人不滿。

那麼維族應該滿意才對, 尤其是九十年代「西部大開發」以來, 政府投入大量援助及投資, 新疆人的生活亦得以改善。但問題是, 這些來到新疆的大企業包括國企, 主要聘用漢人, 而非維族人, 形成強烈對比, 有些維族形容漢人為殖民者, 來榨取新疆資源。而政府害怕外國勢力介入, 採取嚴密監控, 結果名義上是維族自治區, 實際權力都在漢人手中。

政客如何利用情感因素煽動群眾行動, 是 Eva 的 National Populism 的主題。在以色列, 貧窮的「米兹拉希猶太人」與富裕的「阿什肯納吉猶太人」形成對比, 階級差異是點燃民粹主義的基本燃料, 再加以民主制度失效, 基層無處發聲, 便容易走向暴力行為, 而民族身份成為最方便的情感載體。

另一個問題也令我困惑, 就是西方媒體常說有一百萬至一百五十萬維族被關進勞改營。我旅行時和幾拾人傾過偈, 有指政府好大喜功、企業剝削工人、公職人員享受特權、政府監控人民、駡政府是黑社會、維族青年不能進清真寺、學校只用漢語等, 但聽不到勞改營這事, 當然也不排除他們只是不敢說出來。但數數手指, 中國維族有一千萬左右, 加埋新疆的回教民族合共一千五百萬人吧, 即是平均每家都有人關進勞改營, 那應該人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才合理。

再看看勞改營說法的來源, 出自歐洲某個人權組織, 然後一步步全球擴散。然後有一些書, 據說是勞改營逃出者的口述歷史, 我還未有時間細看。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歷史的角度, 我當然不敢否定有勞改營存在可能, 但現在說是有一百五拾萬人被集體囚禁與勞改。縱有個別「人証」, 又如何計出一百五拾萬人？

我不敢否定, 也不敢肯定, 因沒有足夠資料討論。問題當然在政府的不透明, 人們只能隨意猜想, 情感因素順勢而上。在香港過去的社會事件中, 不是同樣出現說某事件死了多少人, 某拘留所又死了多少人, 屍體都運回大陸掩埋, 言之鑿鑿。何為那麼多人深信不疑？

1989年拉薩騷亂與烏魯木齊騷亂極其相似, 首先是藏人示威, 演變為騷亂及襲擊漢人社區, 造成大量死傷。之後漢人武裝起來向藏人報復。那時, 我在家看新聞報道, 無線記者在拉薩現場, 鏡頭看見一車車解放軍入城, 收繳市民的武器。接著鏡頭指向遠方, 記者指著山頭說, 藏人害怕漢人報復, 都跑上山。

接著幾天, 我聽到很多朋友說解放軍入城是鎮壓人民。我真的瘋了, 如果解放軍不在這個時候入城繳械, 會發生甚麼後果？中國是一個由漢族主導的社會, 即使在民族自治區, 漢人亦擁有絕對的經濟及軍事力量, 如果漢人武裝起來報復, 遭殃的肯定是少數民族。

經歷社會事件, 情感因素如何被動員起來, 演變成右翼或左翼民粹主義, 值得反思。Eva 提出以博愛精神來克制民粹主義, 但我以為, 聽到不公平的事, 如婦女被侵犯、勞改營、種族滅絕、同胞被殺而義憤填膺, 是很自然的反應, 問題是, 我們能否保持理性思考, 不跌入這種民粹式情感動員？

中國維族有一千萬左右, 加埋新疆的回教民族合共一千五百萬人吧, 即是平均每家都有人關進勞改營, 那應該人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