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問題」的「問題」之二：新疆漢人 (下)

克里夫說, 當局怕漢人作反甚於維族鬧事

夏菽  14.10.2025

四、

六鎮除朝廷派駐的鮮卑軍人外, 還收容了不少避難的塞外部落、逃荒漢人, 及流放的囚犯。這些部落大都保留原有的半軍事組織, 桀騖不馴。有點似早期的「建設兵團」。

「建設兵團」除了有入疆的解放軍外, 還有投誠的國民黨軍隊和投誠的本地民族部隊, 之後還陸陸續續加入了從內地遷來的漢人。523年, 沃野鎮在鎮民破六韓拔陵的領導下起義, 席捲各鎮, 史稱「六鎮之亂」。六鎮被平定後, 北魏元氣大傷, 權力落在各軍事強人手中。後來的隋文帝楊堅和唐太祖李淵, 都有鮮卑血統, 隋唐盛世亦是建立在北魏的基礎上。

文化大革命時, 新疆位置特殊, 既有核彈基地, 又位處中蘇邊境,。當時中蘇關係緊張, 戰爭一觸即發, 故中央力求新疆穩定, 避免激發民族矛盾。但「兵團」一度落入「文革派」手中, 派系衝突有如內戰。直至林彪飛機失事, 摔死在內蒙, 局勢才穩定下來。

中央對新疆的政策時有反覆, 多與政治運動及權力鬥爭有關, 非針對當地少數民族。1952年, 作為上級的習仲勳 (習近平的父親), 便批評過新疆第一把手王震的強硬管治。文革時, 習仲勳受到清算, 指他政策過右, 習仲勳提出過要對新疆的「上層黨外人士」及「專家」加以保護, 免受運動冲激。

1980年胡耀邦出任黨總書記, 開始一列系自由化政策, 提出少數民族地區的幹部, 兩三年內要提高至60%是少數民族, 此點受到不少漢人幹部反對。新疆黨委書記向文革中被污衊的民族幹部道歉, 又放寬對宗教及教育的管制。

其後經歷胡耀邦去世、八九事件、蘇聯解體、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復興、美國入侵阿富汗…治疆政策又變。

網上流傳一篇文章, 講述前西藏黨委書記伍精華生前對前中央書記處書記鄧力群的批評 (解放初期, 鄧力群在新疆, 後與王震一起被撤職)。鄧力群曾在自傳批評胡耀邦並不瞭解西藏, 胡亂提出內調二萬漢族幹部回內地建議。鄧指胡走上層路線, 團結宗教及貴族上層, 卻不重視從基層培養出來的積極分子, 對西方分裂中國的意圖也掉以輕心。對此, 伍精華一一反駁。

五、

1999年中央提出「西部大開發」, 全國七成以上土地劃入「西部」, 除漢人外, 還包括當地的少數民族。於是原有「西部人」的身份便失去意義。2013年「一帶一路」(絲繡之路經濟帶) 推出, 新疆不再被遺棄, 成為聯通歐亞的樞紐。新疆漢人將扮演何種角色？

克里夫 (Tom Cliff)是少數研究新疆漢人社會的西方學者, 他出版了《油與水：作為新疆漢人》一書 (Oil and Water, Being Han in Xinjiang, 2016) , 油指石油, 水指農業, 是新疆目前的經濟命脈。

雖然國家大量投資新疆, 但不是所有漢人群體都同等受惠。最上層是石油工業的管理及技術層, 他們屬大型國企, 連繫中亞, 分享到全球化的紅利。本地企業的管理層及幹部, 生活也大大提升, 摩登城市及商場不斷出現。「建設兵團」成員則享有較本地人高的薪金及津貼。以上三類人經濟較優, 因得到國家的優惠及津貼。經營攤販小鋪的小企業主在掙扎求存, 不少是近十年自願從內地遷來尋找生計。至於那些既無本錢, 又無人脈的外來踫運者, 人數不少, 只能做些臨時工作, 或租賃「建設兵團」土地耕種, 生活窮困。

隨著移入的漢人越來越多, 如何穩定漢人成為當局一大難題。2009年維族騷亂, 引發漢人暴動, 更罕有地要求新疆黨委書記下台, 結果成功了。克里夫說當地有個說法：社會不穩, 才能突顯「建設兵團」的存在價值, 才能說服中央擺放更多援助在新疆, 不是壞事。

根據克里夫的分析, 暴動過後, 新疆當局切斷新疆省內的互聯網, 目的不是怕維吾爾暴力分子與國外組織聯系, 而是要阻止漢人再次組織起來。克里夫說, 當局怕漢人作反甚於維族鬧事。

這是一場搏奕。社會不穩會嚇走外資, 影響「一帶一路」, 中央政府的一個選項是投放更多援助在新疆。結果, 做了。

(維吾爾人的角色, 另文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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